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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藝術,就是生的藝術。
活著時的誠實與仁慈,
乃是我們如何死亡的真正方法。

死亡是一個課題,從你出生那一刻開始,我們就開始學習這個躲藏在「生」裡的議題,即使不想思索,卻也無法閃躲無可避免地必須碰到面對那一刻的來臨,於是,我想擷取文學作品中對死亡的詮釋,解答自己,或者你的疑問。

一、死亡和睡眠是兄弟嘛,不是嗎?~王爾德〈快樂王子〉

英國文壇巨擘王爾德的知名童話〈快樂王子〉,是一個名字相當光明,通篇卻充滿悲傷及人世醜陋的故事,這句話來自為快樂王子行善的小燕子抵擋不了嚴寒,凍死前安慰快樂王子的一番話。

綜觀王爾德的諸多童話,幾乎沒有一則故事說的是傳統的,公主王子救美除妖的老套,王爾德筆下的公主多半殘忍又沒有同情心,即位的年輕國王對治理國家這件事興致也不高,然而他筆下除快樂王子外,最讓人熟知的童話角色,恐怕要屬那個自私,後來卻幡然醒悟的巨人,巨人死前因所愛的小孩手上釘痕,察覺自己將死的事實時,聽到小孩說「你曾經讓我在你的花園裡玩,今天,你就和我一起到我的花園裡去,那兒就是天堂。」是王爾德童話中另一個傷感,卻極其感人的死亡故事。

二、我們在死亡中企求的尊嚴,必須在我們過的生活中去求。死亡的藝術,就是生的藝術。活著時的誠實與仁慈,乃是我們如何死亡的真正方法。並非在生命的最後幾週或幾天,我們傳達的信息就是以後將被回憶的,後人回憶的將是我們過去所活的幾十年。活得有尊嚴的人,死的也有尊嚴。~許爾文‧努蘭《死亡的臉》

許爾文‧努爾在《死亡的臉》一書中,極力扭轉讀者對死亡的種種虛幻想像,身為資深外科醫生兼耶魯大學外科及醫學史教授的作者,在書中意欲呈現一個赤裸的死亡事實:「善終是一種神話。」透過六種重要死亡原因,許爾文解析了每種死亡的真實面目,是生理上的,而非其他層面的觀點。

這是一本同時反省死亡在醫學上的曖昧定義,也反省醫學假延續生命之名,卻讓病人痛苦之實的問題所在,看完之後,對死亡的恐懼也許不會因此稍減,但此書中提供的,對死亡這件事如此誠實而坦白的看法,或許會讓生者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對死亡帶來的平靜幻想有更深一層的瞭解。

三、他的隨從撿起鏟子,挖了一個夠把他埋進去的洞,從頭到腳三尺長,正好就是他需要的所有土地。~托爾斯泰〈人需要多少土地〉

俄國文壇巨筆托爾斯泰除了《戰爭與和平》和《安娜卡列尼娜》這類大部頭的長篇小說外,創作過不少意涵深刻的短篇小說,這篇〈人需要多少土地〉說的是惡魔挑戰人類欲望,如果給你一個得到土地的方法,而這方法是,你一天以走路方式圍出的範圍,就是你得到土地的面積,結果主人翁的貪欲導致不可避免的死亡,最後他真正得到的,就是三尺這樣僅足容身的墓地。

托爾斯泰的短篇小說雖是十九世紀寫成,但於今觀之,卻沒有任何的時空隔閡感,大概是因為他筆下流露出來對人性的悲憫情懷,以及刻畫人性醜陋及光明面的深刻著力,戰勝了時光為人世戴上的面具,才能這般直指人心。

四、她帶他到她工作的地方去看看,指著躺在一邊的死者,告訴他,這是一種非常孤獨而寂寞的工作,但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並沒有人世間的是是非非,一切的妒忌、仇恨和名利的爭執都已不存在;當他們落入陰暗之中,他們將一個個變得心平氣和而溫柔。他是那麼地驚恐,他從來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從事這樣的一種職業,他曾經愛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他起過誓,說無論如何都不會離棄她,他們必定白頭偕老,他們的愛情至死不渝。不過,竟在一群不會說話、沒有能力呼吸的死者的面前,他的勇氣與膽量完全消失了。~西西〈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

這是一個自頭至尾都以悲傷作基調的短篇愛情故事,作者西西毫不濫情地描述了一個以為死者化妝為業的女子,由於工作性質之故,與一般人產生的主觀或客觀隔閡,充斥全篇小說的是一種低溫、冷靜、不動情的氣氛,娓娓敘述關於人們對死亡,以及處理死亡善後者的種種偏見,但在波瀾不驚的語氣下,又激盪著格外動人,期待活生生真愛的心情,是西西受到台灣讀者注意的重要小說。

文中許多關於愛與死的演繹,諸如,「許多人的所謂愛,表面上是非常剛強、堅韌,事實上卻是異常地脆弱、柔萎。」、「為什麼一個人對死者的恐懼竟要和愛情上的膽怯有關」都是特別值得一讀,並且讓人回味不已的佳句。

五、不明白為什麼荷西突然不見了,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父母竟再那兒拿著一束花去上一座誰的墳,千山萬水的來與我們相聚,而這個夢是在一條通向死亡的路上遽然結束。~三毛〈背影〉

三毛在民國六十年代以《撒哈拉的故事》一書走紅台灣文壇後,她與夫婿荷西的愛情故事,也成為當時大多數年輕人相當熟悉的情節,但荷西因潛水而意外死亡的消息傳來,不管對三毛本人,甚或她廣大的讀者群來說,都是一件難以承受的沈重打擊,〈背影〉一文,說的是三毛面臨喪夫之痛後,父母遠從台灣來到遙遠的西班牙為荷西料理後事,並陪伴三毛的過程。

整篇閱讀下來,一直迴盪不去的是「死者已矣,生者何堪?」的感觸。

這篇作品與朱自清知名散文〈背影〉同名,說的也都是父母之愛,雖然意涵略有不同,但動人的力量卻在三毛死後這麼多年的現在,感覺更加深刻。

六、程瑜把世界拋下。不在乎輸贏,反而贏了。~蘇偉貞〈世間女子〉

蘇偉貞的〈世間女子〉中最無欲無求的角色是女主角唐甯的同學程瑜,但最先撒手離世的,卻也是程瑜;透過程瑜的死亡,唐甯或讀者都猛然察覺,勝敗競爭的世界並不會為人贏得些什麼,一身疲累到頭來,還不如已逝者的不輸不贏不比,於是之前僵持的世間爭鬥不重要了,剩下的只有此時此刻的悲歡離合真誠相對。

蘇偉貞小說中的死亡意象一向揮之不去,但自〈世間女子〉開始,死亡成為人生光明面開展的點睛手續,雖然還是悲傷,卻有了更多新生的心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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