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塌客的巢

天啊，越寫越後悔了，
能不能不要讓我們這麼能幹啊？！
我們是何時變得如此文武雙全的？

獨立自主讓我白費力氣　糊塗塌客

那天，我做了場夢，夢裡我得到一個名之為「獨立小姐」的頭銜，當我很帥地在台上揮揮手時，卻發現台下所有男人都跑到隔壁那個當選「撒嬌公主」的美女身邊大獻殷勤，面對我的，只有手帕交和家人，我一個箭步衝上去對著那些獻殷勤的男人大吼：

「欸，你們這些男人，我可是『獨立小姐』哪！這個只會賴在別人身上像隻無尾熊的傢伙哪裡好？」

夢中的男人抬起頭來，用冷酷的雙眼盯著我瞧：「你就是這樣不可愛，才會到現在都沒有男人要。」

彷彿被直接推入「爛香蕉沒人要」的臭水果地獄裡，我一身冷汗地轉醒。

獨立，真的是這麼不可愛的行為嗎？我還以為獨立這件事可以讓別人少點負擔，應該是更可愛的行為咧，原來……原來，我自小到大接受的都是錯誤思維，想到之前三十幾年一直過著錯誤的人生而不自知，我突然覺得自己的生命重量比身上那條「獨立小姐」披帶還輕。

如今想起來，獨立自主一直沒能帶給我什麼好處，只是以前我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很瀟灑，說到底，不需要別人的女人，終究也會變成別人不需要的女人。

一歲的時候，被鄰家哥哥用水槍噴眼睛，不會說話卻會告狀的我，咿咿嗚嗚地告公狀，結果惡作劇者得到懲戒，我從此變成討厭鬼。

七歲的時候，為了要保護同學不被男生掀裙子，跟男生打了一架，結果同學跟男生有說有笑，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十歲的時候，因為不理同學，被一狀告至導師處，惡人先告狀的同學未語淚先流，不會哭的我被認定有欺負人之嫌，被強迫道歉。

十二歲的時候，單挑拉我辮子的小胖子，變成英雄的我從此變成班上男生的拒絕往來戶。

十五歲的時候，專門解決同學的戀愛煩惱，但從來沒被邀過參加任何一次團體約會。

十八歲的時候，跟外校聯誼爬山，因為爬得太快，扛東西扛得太迅速，玩無聊的揹人遊戲面露厭色，被他校男生指為「可能有毛病」。

二十六歲的時候，嘮叨兼一手包辦分租房子的打掃工作，被指為「毫無女性性魅力」。

二十八歲的時候，被正式定位為「生錯性別的兒子」以及「司機」等角色。

三十八歲的時候，開始反悔自己的不求人。

這些事情，還不包括我在青春期就學會的各式各樣修理技能，大學時期學會的電器常識與知識，工作之後學會的各種辦公器材維修技巧。

光是這些，我就覺得自己一點藉口也沒有。

無法告訴別人自己買了新的錄影機卻不會裝，藉口要人來家裡接線，因為我可能會一邊在旁觀看，一邊覺得此人好笨，絲毫裝不出無知的模樣。

無法因生病而要求別人來照顧我，因為三十幾年來生病的次數用兩雙手腳就算得完，有著鐵打的身體，以及強壯的體魄，跟嬌弱無力一丁點都扯不上關係。

無法讓別人送回家，因為有車、技術也還不錯，倒是常常到府接送其他人，久而久之司機地位益發穩固。

無法輕鬆地讓異性朋友請客，因為不佔他人便宜的家訓使然，到最後沒被請到，反而常常請別人客。

無法很甜地說出「啊，你真的好棒喲！」這種話，因為心裡沒這麼想，就講不出口，倒是常常吐別人的槽，因而被歸為「毒舌派」一流。

但我真的不想這樣啊，我想當個舌粲蓮花還帶蜜的小甜心，想當個除了會說「我什麼都不會，可是我有你就好了」之外，不必動手的嬌嬌女，想當只要挑挑眉，就有一票男人想請我吃飯喝酒的辣妹，想當無論何時何地即使是上山下海也一定穿著裙子的淑女，也想當隨時隨地都流得出美麗淚水的柔弱女子，更想當很大膽地說出「沒有你我活不下去」話語的愛情信徒。

可我為什麼總是那個「修理的事就交給我」、「開車的事就交給我」、「打點的事就交給我」，灰頭土臉有著長工定位的傢伙，不需要男人，當然男人也不需要我，而那些柔弱得好像一隻手指就可以折斷的女人，無須言語，只要一個眼神就使得出降龍十八掌，輕易把我打入沒人要的地獄B18樓，任我做如何努力都翻不了身。

我承認，過去的策略完全失敗，從今天開始，我必須學著當一株菟絲花，無力地攀附在別人身上才行。

別人點點頭，我就晃晃腦，別人說好，我就鼓掌，別人喝湯，我在旁邊喊燙，總之，別人是美式足球隊員，我就是穿著短裙的啦啦隊。

不過，我的眼神看起來太凌厲，言語聽起來太做作，動作看起來太僵硬，離小甜甜好像還有一大段距離，真的改得了前面三十幾年來的不良姿勢嗎？我真的很懷疑。

獨立小姐並不會吃掉男人　黛安

讀完塌客上面這篇文章，我好想幫她改標題叫做「天啊，別讓我這麼能幹好嗎？」或是「雖然我很能幹，但是我很溫柔」，或是「男人不該讓獨立的女人流淚」……我對著字字句句投影出來的自己充滿憐惜，啊，我也是這樣能幹，所以在異性緣方面如此清貧啊！

其實，我和塌客的能幹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她的能幹對她個人、家庭以及親友非常有建設性，比如說修理東西、開車接送人、會打抱不平、會打掃、身強體健等等，都是讓自己更有安全感或是讓家人的生活更加便利、舒適。我呢？我是自己生活照顧不好，對朋友親人完全沒貢獻（除了掏腰包付錢之外），只有老闆偷偷竊喜「真是請對員工了，她如此拼命啊」。

但是我和塌客得到的結果是很相像的，因為我們的能幹完全讓我們情場失利。

被我們喜歡上的人，永遠不必等我們的電話或是電子郵件信件，我們表達熱情就好像塌客講的「因為有人掀別的女生裙子，我們就一拳揍出去」，只要對方打開電腦，我們的信件早已一排躺在他的信箱，如果不是很昂貴的國際電話，我們不介意付電話費，主動打電話給對方而且還講很久。被我們喜歡上的人，等於結識一位飛來飛去的小仙女――你需要我幫你影印嗎？我可以幫忙你。你需要我幫你打那封信嗎？我來打。你需要我幫你找工作嗎？我人脈不錯。你需要我送你一瓶防曬油讓你帶去旅行嗎？我其實已經買好了。你需要我明天早上叫你起床嗎？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會叫你的。你缺錢？缺多少，我可以先借你。

還有更多更傻的事情，我做得比任何一位我所認識的女性朋友都多。塌客這次真的贏了，我確實比她清貧。我因為過去年幼無知，亂談好幾次戀愛，常讓她默默地搖頭嘆氣。我知道每次我又戀愛的時候，她雖然知道我的失敗率是百分之百，但是感覺到她猶然不免羨慕。當我重創痛苦時，總會記得勸勉塌客「你知道嗎，寧可不談戀愛，也不要受這種苦啊！」但是不知為何，我總是覺得塌客不會因為我的常敗，而放棄去等待她的一舉得勝。

她像是一條等待游向大海的小幼鯨，不成材的姊姊流浪回來告訴她，大海很可怕，都是妖魔鬼怪，她一臉肅靜，就是等著「他」出現，好一起游走，從每個人身邊正式離開。

看完這篇文章，我又重新溫習那種感覺，好像摸到她內心的期待，以及因為期待而發生的強大問句。就在幾天前我們遇見時，我因為心情非常愉悅，跟她說「我打算開始做長程單身的生涯規劃，我們不能因為單身，以為自己還很年輕，而忽略進入另一個人生里程碑」，暗地裡，我又想藉此勸勉塌客單身其實也不賴。但是妙呢，不管是因為我戰敗，還是因為我找到單身的自在，她根本不想附和我，我猜想她一定想自己去體驗之後，得到屬於自己的結論。

回到能幹或說獨立自主這個題目，女孩們，讓我們回到現實吧，大部分的男人決定追求一個女孩時，都是因為某個「惹火」的焦點。也許是她的一對眼睛，也許是小腿，也許是胸部，也許是她的長髮，更多的時候是她的三圍與身高。

我們來想像金貝辛格或是李玟好了，以她們的身材和美貌，穿著小小的短裙，肩膀上扛一箱可口可樂，同時還可以用一隻手開車門，她會因為她的能幹而吸引不到男人嗎？再者，男人在決定狩獵一位美眉的時候，會有腦袋去想或介意這個清純玉女或是惹火辣妹，有沒有愛哭、會不會愛吃醋、有無妄想症、有無憂鬱症、有無暴力傾向、會不會刷爆信用卡叫他付錢、會不會動不動就賞他兩巴掌、會不會腳踏兩條船、會不會叫他獨力負擔全部家計（房貸、保母費、菜錢、全家保險費）？只要她們擁有令他們觸電的眼睛、頭髮、腰部、屁股、胸部，他們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

那麼，我們為何還要因為自己的能幹或是長相說抱歉？為何在夢中要跟「撒嬌公主」一決雌雄？讓我們拜託那些簇擁著「撒嬌公主」的男士，離我們遠一點，再遠一點，請一眼都不要望向我們，免得哪天丘比特沒睡飽，箭亂射，把我們一生的幸福給斷送了。

話說回來，那麼誰來喜歡「獨立小姐」呢？誠如我們是女人當中的尖兵，我們的白馬王子必然也會是男人中的瀕臨絕種份子。這種人會說：嗯，她好溫暖，我喜歡跟她聊天。嗯，她好幽默，我實在喜歡這樣大方不造作的女人。嗯，她很會照顧自己，但是我要讓她享受被照顧的輕鬆。嗯，她幫我做好多事情，我們將來一定可以生活得很融洽。她如此勤奮，我們將來一定可以共度難關。嗯，她是個旅行的好伙伴，她會看地圖。

接下來才是重點。你知道嗎，會這樣看「獨立小姐」的男人已經不多，在這「不多」的當中，誰又是「瀕臨絕種」的？就是「不把獨立小姐當靈魂伴侶，不把靈魂伴侶當作他跟肉體伴侶下床之後的聊天對象，不把獨立小姐當作永遠的愛情備胎，不把獨立小姐當作你永遠的乾媽或是乾姐、乾妹。」你問，不然要怎樣做呢？

請拿出你十倍追求「撒嬌公主」的奶力，來追求「獨立小姐」，你可以比我們遜，比我們懶，比我們賺得少，比我們懦弱或是容易犯錯，比我們沒品，比我們愛吃愛睡，唯獨一樣你比我們多，就全部都超越了，那就是――愛我們的心。

當我們幫你影印文件，必然不介意你幫我們把沾上泥沙的鞋子擦乾淨；我們幫你去找工作，必然也不介意你去買兩張電影票帶我們去看電影；我們幫你買了一瓶防曬油帶去遠行，必然不介意你帶點小特產回來給我們；我們借錢給你，必然不介意你加多點利息回報，並親自奉上有簽名的借款條，以示你必還的志氣。

我們必然、必然更不介意你站在窗口下，用最古老的方式求愛，唱一首歌或是彈首吉他曲子；如果你想每日寫信，我們不但會訂做最大號的信箱，還會徹夜給你回信；我們生病的時候（因為很少生病，萬一發生一定是很嚴重的病），如果你不顧我們的反對而請假到我們的床邊相伴，我們的心保證融化，保證病好之後讓你上班的日子有我們親手做的便當吃……。

天啊，越寫越後悔了，能不能不要讓我們這麼能幹啊？！我們是何時變得如此文武雙全的？好不好塌客，我覺得還是當獨立小姐好呢。就這樣子，我下次付錢請你吃飯，找個司機開車載我們去太魯閣玩，你就別囉嗦了吧。

◎本文插圖取自smile proj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