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塌客的巢

橫跨了十五年漫長的同一職場
許多變化，人事更迭
一切都又微小而巨大，彷彿寫滿青春，困惑
也彷彿是一個付錢的遊樂場……

苜

五年一個單位，很嚇人。時光不眨眼也會飛快而過，攔也攔不住，忙碌，老去。

孩子大了。從需要二十四小時撫育照護的小寶寶，變成能說會講，意見很多，卻還幼稚的小孩子，自變成人母，這個任務就成為我生命的核心。不僅是過去的五年，想來也會是我餘生的主題。

微雨夜涼的晚上，牽著兩孩的手，橫過馬路去買晚餐，小摩忽然幽幽的說，媽媽，我不想死。心下微驚，淡定的問，為什麼這麼說。他答我，我不想死，不想變成很老很老然後死掉，我也不要妳死，也不要妳變老，我要跟媽媽永遠在一起。

我想這樣的牽縈耽心，至少還能再維持五年吧。我安慰敏感的孩子。媽媽不會老，媽媽不會死，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永遠存在，永遠陪伴。

孩子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殘酷的答案，如果他們幸運，或者也能等到如我這樣的年紀還能操煩父母的健康。而我，非常堅決的，這也是我這幾年最清楚而堅定的意志：我要健康的活著。這是我的願望，也是我的使命。因為我被深刻的需要。

撫幼養老。沒有資格生病甚至軟弱啊。或者也因此，這些年最大的變化，就是我的心理性別從女性變成男性，我努力學會克服瑣屑的生活和工作，我的心變得堅硬又柔軟，我漸漸忘了過往那位愛嬌，喜歡軟軟美美輕輕的一切的小女生，也漸漸覺得那位在感情上追求浪漫自戀的少女非常無聊。這五年，不知道這算是進化還是進階，總之，就跟老去一樣不可逆吧。

▶崇倫公園不在花季淡粉色的羊蹄甲，枝條散亂，但仔細一看，花像蝴蝶，葉子像愛心形狀，不管是花或葉都極有特色，絕對是棵毫不含糊的樹，如果在尋常三月天開放的羊蹄甲，顏色又稍微濃豔了些，一路開著花，彷彿熱情歡迎春天到來的啦啦隊，每當羊蹄甲開放，心情好像也該從冬眠中醒過來，迎接嶄新的開始了。

檢視一下五年的事件簿。

換了房子。狗妹死去。媽媽跌斷膝蓋動了刀，休養了大半年才漸漸復原。小摩上小學。小牛上幼兒園。爸爸安靜的九年的肝，最近又不安份了。治療檢查，跟九年前不同的事，父親更老更弱了，每次看著他顫顫危危的身影，除了心痛，似乎也沒能幫上什麼忙。生死病痛。人間最孤獨的狀態。

一家人計劃了多年的德國浪遊成行了。一整個月的旅行，玩耍，踢球，旅途中的意外，曲折，風景和心情，都美好得令我想哭又忍不住微笑。孩子長大不一定記得住，但是我會，永遠記得。還有，在德國親迎久違二十年的世界盃冠軍，太棒了，我們的記憶與歷史同在。美妙的瞬間。

把明日變成昨日。人生中最長的工作，在今年告別了。橫跨了十五年漫長的同一職場，許多變化，人事更迭，一切都又微小而巨大，彷彿寫滿青春，困惑，也彷彿是一個付錢的遊樂場，總之，曾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實驗及選擇，我在這裡成長，也難免失落。做成了些什麼，也留下了遺憾。

這是漫長的告別，也是甜蜜的離開。明日復明日。

沒有增加多少新朋友，朋友總是老的好，即使疏於音問，我還是執著的相信，所有真摯情感都有一種堅貞的信念，彼此牽念。雖然大半聊天的內容總是在討論家庭的問題，雙親的健康，以及瑣屑大部分人不想聽的兒女經。

朋友啊朋友，即使同居台北，也少能相見；即使散居天涯，也能感到同心。我希望，存在的一切美好繼續存在，即使是如此平淡平庸的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