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塌客的巢

我們在對彼此的「包容」裡相安十年
生疏到熟悉，從熟悉到平淡
那種平淡卻是最真摯的
彼此見證著彼此的青春，分享許多共同的記憶

苜

十年，是個多微妙的時間跨度，十年可以讓一段關係從熱烈轉為平淡；十年可以讓一個嬰孩從蒙昧變成解事的孩子；十年可以老了美人的芳顏滅了英雄的志氣，十年，可長可短，扣掉童蒙的時光和老邁體衰的歲月，人生實在並沒有太多個十年。

而我和塌客相識十年了，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說一聲，我們是老朋友。彼時相遇，我猜我們各自心裡都不以為我們能夠建立或維持什麼友誼，台中共事的時間不長，然而奇特的是，塌客卻比很多在台北的朋友，跟我保持了更緊密的關心，不遠不近，不濃不淡的一種維繫。我們如此不同──塌客對人對事不假辭色，我是對人對事巧言令色；塌客讀書做事都嚴謹勤奮（雖然她總說自己懶，但事實上並不是），我則是讀書不求甚解做事往往世故多於實務；在感情上塌客始終挑剔嚴厲，而我，一路混亂跌撞，數量取勝，品質卻未必可靠。

是這樣的不同，我們在對彼此的「包容」裡相安十年，生疏到熟悉，從熟悉到平淡，那種平淡卻是最真摯的，彼此見證著彼此的青春，分享許多共同的記憶。

這十年我的變化最劇，從單身到結婚，然後變成兩個兒子的母親。這個激烈的異動改變的不只是身份，還有心境，做一個母親，讓我浮淺的靈魂終於收束平靜，一種溼潤而柔軟的心情，像煙霧一樣包裹著我，苦惱、甜蜜、憂懼和幸福，這種種的體會，都能夠和塌客分享，正如我亦能傾聽屬於她的那份不安。

漸漸的，我們問候彼此父母健康的頻率遠高於討論男人；我們交換保健養生資訊的時間遠多於八卦是非；我們都漸漸步入人生中另一個角色扮演，上有高堂下有幼小，得小心翼翼扮演著照護者，維持我們小小世界的溫溼狀態。我們有抱怨、有煩惱，有生命裡的坑坑洞洞，但訴說得再少都能互相體會。平淡到只是關懷小孩的學語進度，問候對方肌瘤的尺寸──我們都漸漸老了，十年讓我們的生命轉進到另一個新階段，婚不婚育不育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都更明白生命裡有些不可言說的寂寞；而我們何其幸運，有幾個老朋友能夠見證彼此的寂寞，祕而不宣。

此刻，我們仍健康美好，我會努力做一個好母親，努力運作我的小小世界，可是我希望塌客仍能時時作伴，如同以往。再一個十年，再一個十年，再一個十年…如同我們沒有說出來的許諾：一定要健康的，好好的一起活著老去呀！小葶、小摩和小牛有一天會長大離開，同輩的老友可是得一起挽著手上醫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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