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塌客的巢

胖的時候沒有男友，你想是身材的錯
瘦了之後沒有男友，死朋友說是短髮和長褲的關係
等到你也長髮、長裙了，還是沒有男友
你要怎麼想？難道我該去整容嗎？

別讓我聽到這個提議　文／糊塗塌客

數年前的某一天，我在百無聊賴的情況下打了一通電話給黛安。

「親愛的，我們一起來做一件事，你覺得如何？」

「什麼？」小甜心黛安在電話那一頭很開心地準備聽我的提議。

然後，我提出了畢生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減肥這個提議，並不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已經肥到非得以減肥才能拯救我無聊乏味的人生於苦海，而是，既然不知道應該一起來作些什麼，我們兩人又不可能一同去旅行，何不一起來減肥？

減肥這件對大多數女性來說的長期駐在決心，終於在我從未萌芽的腦袋中開了花，於是我努力地在三個月裡減了十公斤，不是因為對自身健康的警覺心，不是因為想變成辣妹，只是因為打賭能不能在三個月之內減掉十公斤這件事很有趣而已。

在那場賭局裡，我是贏了，但人生並沒有像我當初催眠自己減下來之後就會有帥哥或好工作上門一般有了改變，日子跟我多帶著十公斤體重的時候並無二致，我還是說話常帶髒字，不知道什麼叫做笑莫露齒立莫搖裙，穿著和言談看不出性別，氣質主要來自粗俗的部分，仍舊碰不到豔遇，仍舊毫無男人緣，跟身材好不好，仍然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會不會失望呢？

其實我相當失望，雖然像我這種知識女性，早知道豔遇與體重並無關連，但在我內心深處很黑暗的那個部分，是願意把靈魂偷偷分給魔鬼一點，以換來一些好運氣的，於是陰暗那一面的我，雖然知道體重與工作能力幾無關係，卻還是暗暗下了決心，「哼，我非要你們刮目相看不可。」

也就是說，我還是希望身體的輕盈，可以讓自己的命運也變得輕盈起來，卻發現我身上沉重的負擔，其實不僅僅體重一樣而已。

察覺自己的人生毫無改變那一刻開始，我突然懷疑起自己辛苦地只吃蔬菜水果導致手腳冰冷，每天跑步六公里導致膝蓋受傷的意義起來，如果除了穿衣服變得比較好看之外，並無其他快樂，我是不是應該繼續跟自己內心的渴望掙扎下去？

此時內心黑暗那一面完全掩蓋了我的眼睛，我開始毫不控制飲食，藉口天氣不好而免去運動時間，但那已經跟之前毫無警覺不一樣了，我深深感受到每多吃一樣東西，我內心的光明小天使就會出來狠狠地踩我一腳，每少做一項運動，我內心的小惡魔就會像咕咕鐘裡的鳥兒一樣出來歡呼，所以在減肥成功的半年後，我跟黛安在一場朋友聚會上又再度立下了重誓：

「我們一定要減肥成功，否則就會被對方剃光頭。」

你以為我真的很怕剃光頭這件事？我嘿嘿奸笑，在場沒有一個人看出來。

看出問題在哪裡了嗎？

還沒開始，我就準備輸了。

不想「贏」這件事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贏過別人。這是拿破崙講的話，不是我，但用在我身上依然適用。

打賭第一個月，節食？一個禮拜大約兩天不怎麼吃，其他五天都不停地吃零食，至於運動，今天因為膝蓋痛而改採走路，沒法跑步，明天剛好下雨，是天公不作美實在無可奈何，後天察覺體力太差根本跑不動，大後天決定床比運動場可愛一百倍，至於另外三天？我前面不是已經運動三天了嗎？

心虛地打電話給黛安：

「你減掉幾公斤了？」

「你呢？」

零！

我也是。

聽到電話那頭的傢伙也同樣毫無進度，我突然鬆了一口氣，爾後的第二個月、第三個月，我們兩人一直在恐怖平衡的狀態中：你減了一公斤，那我不是平盤就得比你減得多，你胖了一公斤，我沒胖就贏了，但我也不必減太多，反正到時候沒有贏家，大家都不必剃光頭。

我們各懷鬼胎拖過了第三個月，直到那一天。

「你來得及減到目標嗎？」問話的是黛安。

「完全來不及，必須兩個禮拜減掉十公斤才行。」

有可能嗎？

不可能！！

然後一陣爆笑在我這頭響起，就像得了傳染病一般，我們都心虛地笑了起來。

至於賭局？剃頭？所有見證的朋友都很有默契地絕口不提，當然，有那個膽子敢提的人應該會被五馬分屍，我們平時的形象也絕非好欺負的楚楚可憐型，誰敢吭半聲？

之後我們各自逃生去也，減肥這件事變成只可作不可說的禁忌，我不想提，當然，你最好也不要提，免得大家翻臉。

但在某天的午餐會談中，突然有人提起我們或許可以再打一次賭，再減一次肥那一刻，我馬上很大聲地說了：

「要我減肥？no way，想都別想。」

你們都不瞭解減肥背後有多少辛酸眼淚哪！

再來一次嘛，親愛的　文／黛安

親愛的，我們當然減得了肥！

真的，大家不必懷疑，最百戰百勝的例子，就是為了擠進白紗禮服，而把自己瘦扁的女生。話說我以前有位身材相當壯碩的女同事，因為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所以大家對於她的豐滿相當諒解。沒想到有天她拿出結婚照，跟我們說她婚前本來就很胖，這照片裡的美人兒，是為了白紗禮服硬是減掉十幾公斤，我們一方面大感不可思議，另一方面了悟為何沒有胖新娘，原來穿著白紗當一天的夢幻皇后對女人是這麼重要的事情，誰說女人沒有決心？來結次婚你就知道女人要把禮服背後那條拉鍊拉起來的決心，堅決至足以反攻大陸。

再來講跟塌客打賭的那一次，我印象比較深刻的事情是她媽媽的反應，那時正好她爸媽去大陸探親，留下塌客一人顧家。塌客千交代萬交代她娘別準備任何熟食，因為她在減肥，廚藝非常好曾經出過食譜書的塌客娘，就隨便買了些新鮮食材丟進冰箱，讓她照自己的方式烹調。聽說一個月之後，塌客瘦了一大圈，去機場接家人時，父母看她模樣內心小驚一番。塌客還在開車時，滔滔不絕：「媽，你知道嗎，豆腐蒸熟之後，淋點醬油膏滿好吃的，水煮南瓜也不錯，苦瓜切片生吃滋味不賴……」聽說，不久後座傳來塌客娘一長聲難過的嘆息，用台語講了一句：「可憐喔。」

我雖然在那次的減肥比賽完全沒有起跑，但是十幾歲的時候，也有一次成功的瘦身，那次成功到有人誤認以前那個胖女孩是我的姊妹，還問我「那個妹妹跑去哪裡？」你都不難想像我是在多麼短的時間內成功的。所以綜合以上故事，減肥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不需要問妙方，所有的減肥法都是有效的，問題是你到底做不做？而瘦過的人都知道，比減肥更困難的是維持減肥後的體重。

有人瘦了之後，把所有穿得下的衣服，只要夠喜歡的都買回家，結果幾個月復胖之後，衣櫥一半以上的衣服還沒有穿過，都新新地掛在裡面，活像個服裝店。而那些瘦了之後，維持了好幾年，順利交了男友，然後結婚，婚後仍然窈窕的女性，才真是令人敬佩。姊妹淘們，我們當然知道以上是在說誰，大家自己對號入座就好。

我和塌客瘦了之後，我們的形象改變的方向不太一樣。基本上我瘦的時候，可以怎樣性感就性感，我們塌客小姐就非常帥了，她帥到我必須明示加上暗示，才能把「女人味」這三個字，滲透進她的腦子裡面。

我說：塌客啊，我跟你講喔，美國人寫過一本書，你知道嘛，就是那本The Rules，台灣翻譯作《戀愛教戰手則》，寫得很棒喔，上面說：「想要嫁個好老公，首先就是不要做你自己，你可以將來再做你自己，但是在你還沒有讓他愛上你之前，請記得以下規則：一、別相信美髮師的建議，千萬別剪掉長髮。二、穿上裙子，好好當個女生……」我看塌客沒有表情，只好再進前一步：塌客，你有沒有想過留那種長長直直的頭髮啊，還有，說不一定你穿裙子會粉美喔，隱形眼鏡也去配一配怎麼樣？

幾個月後，瘦身成功的塌客果然是變成，很久以前我跟她最愛譏笑的直髮長裙秀氣女。但是呢，不變的是，她的身體語言還有口中的語言都還是本尊：包括她中性的站姿、冷面笑匠的表情、仰天長嘯的笑法、挖苦男生的犀利、滔滔不絕的分析與批評……。大概過了一年吧，塌客的身材還維持不錯的狀態，但是她把長髮剪掉了，長褲和T恤穿回來，讓我確定不管The Rules在美國賣得多暢銷，基本上如果你不是大眾商品，也就不必去貼上流行的標籤了。

那種心情很酸，你知道嗎？胖的時候沒有男友，你想是身材的錯；瘦了之後沒有男友，死朋友說是短髮和長褲的關係；等到你也長髮、長裙了，還是沒有男友，你要怎麼想？難道我該去整容嗎？難道只有長得像某某，我才能得到男士的青睞？能努力的我都努力了，你要怎樣！！

後來，塌客又變回文武雙全的花木蘭，而且不打算公開她其實是女兒身的事實，繼續飽覽群書，不理世事，活回百分之百獨一無二的自己。

其實身材、外貌好的人確實在交友方面佔有優勢，但是佔有優勢並不表示一定幸福。如果我舉相對多的例子，來印證美女也會失戀、美女也會沒人追、美女也有人一輩子單身、美女結婚之後也有老公去外遇、美女也會嫁錯對象生活悽慘……那我們是不是就該停止跟自己過不去了？

不過，不好意思公告一下，沒跟塌客打賭，這次我的一天少一餐減肥計畫，已經昇華到一天只吃一餐，成果還不錯，若有人相信打賭有助減肥決心，好吧，那就跟我聯絡。條件還是把頭髮剃光，而且這次絕不食言而肥，絕對剃光。

◎本文插圖取自smile proj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