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塌客的巢

那時我碰巧看到一本漫畫，女主角就叫你這名字
該女巧笑倩兮且動人可愛
結果一上高中，看到班上也有同名的同學
真是一陣興奮，誰想到一叫你名字時
轉過來的人不但聲音低沈，還虎背熊腰！

我一直相信名字是種莫名的咒語或期待，當然這論調後來看《陰陽師》時也常聽到，但一直以來，我就認為，只要是代表你這個人的名字，不管小名、學名、筆名、藝名、花名、歪名、暱稱、簡稱，都能確實地表示出世界上某人對你的期許或看法。

大學時代有一回大家蹲在一起抱怨自己的名字，一人說，她認識一個學妹，名叫白如玉，這學妹不白就算了，偏偏黑得要命，還有一個學弟，名叫歐俊男，這俊男不俊也罷，偏偏長得相當抱歉，名字等於是詛咒，不是祝福啊！我靜靜聽了半晌不發半語，大家便起鬨道：「你名字好聽啊，所以才不抱怨。」

我搖搖頭：「真是胡說八道，我從小對自己的名字就非常不滿，這個過份女性化又太可愛的名字帶給我無數的困擾啊你們哪裡知道。」

高一時，我的同窗阿蘭仔在認識我數週後，表白了對我名字的誤解：「那時我碰巧看到一本漫畫，女主角就叫你這名字，該女巧笑倩兮且動人可愛，結果一上高中，看到班上也有同名的同學，真是一陣興奮，誰想到一叫你名字時，轉過來的人不但聲音低沈，還虎背熊腰！」

我一點也不誠懇地道了歉，「真對不起喔！破壞你對這個名字的想像啊！」想到每回看到先認識名字才看到本人的許多失望眼神（幾乎可以從他們眼睛裡讀出「天啊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吧！」之類訊息），但我何必為父母取的名字道歉呢？這名字的的確確是母親（老爹沒插手）對我的期許：靈活可愛，美麗動人；可惜的是，在取了這個名字後，她的叛逆女兒不但沒有順順當當地走上巧笑倩兮的道路，反而誤入歧途變成男人婆一只，到頭來，名字只是傻父母給兒女的無望祝福。

值得慶幸的是，母親取的這個名字跟菜市場名一點也沾不上邊，不喜歡是一回事，跟別人叫著一樣的名字，則又是另一種層次的問題了。

所以能自己亂取名字的時候，我就選擇史努比裡的糊塗塌客（WOODSTOCK）作為一種代稱，比起英文原名，我更喜歡這個暗合「一塌糊塗」意思的中文譯名，其實我天性絕不糊塗，在某些方面頭腦甚至太過清楚，可是我一直羨慕糊里糊塗的傢伙，也許是我吃過太多這類人種的虧，總想一次蓄積能量絕地大反攻，既然你耍糊塗，那我也不要太精明，免得在一團爛仗中保持唯一人清醒的痛苦，反正事情又沒有真正的曲直對錯，我何必裝聰明反而害慘自己？

隨著年齡增長，或是名字的咒法果然靈光了，近年來我變得越來越糊塗，不但無所不忘、當下即忘，還變得漫不經心，遲到次數一回比一回多，賴皮指數也節節升高，我心中暗暗竊喜：「太好了，我終於發展出能抵抗糊塗大軍的本事了！」

卻不料，有人雖不名糊塗，糊塗指數卻隨年歲漸長而突飛猛進，即使我的確耳不聰目不明，這些糊塗界前輩卻能閉上耳目不聞不視，就算我此時此刻忘了又有何用？到頭來還是得憑著殘存的記憶為糊塗界高人服務，所謂糊塗塌客，其實是「被『糊塗』前輩們搞得完全崩『塌』的人『客』」。

我深深地被名字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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