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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這個城市的標語很多,
多到連我們上中山陵去看國父時,
都免不了見到一幅幅橫掛兩旁行道樹的布條標語,
似乎南京市政府認為,必須隨時鼓勵市民發揮生產力、
微笑面對觀光客、努力進取……,
否則民眾就會懈怠。

秦淮河畔小小吃一吃

南京的同事STRONG說我們一定要去吃一次著名的「秦淮小吃」,某天得空提早落跑回旅館,我跟詩人五點多就到專賣秦淮小吃套餐的「晚晴樓」報到,乍見排成一列的服務生直愣愣地盯著我們瞧時,真被嚇了一跳。

這就是著名的秦淮小吃?怎麼沒人?

但外頭下著雨,懶得餓肚子走回去的詩人和我,選擇了走進空無一個顧客的餐廳,選了人民幣一百元(約合台幣四百元左右)的套餐,而且,兩個人還得選同等級套餐,不可以一個選高檔的,另一個選便宜的。

點菜結束後,除了幫我們服務的小姐開始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般突然忙碌起來,那堆排排站著的服務生仍舊保持假人狀態站著,臉上沒笑,只是一個勁地看著前方跟旁邊人聊天,看來像是不太歡迎顧客上門的樣子。

每天看著呆瓜觀光客進來吃小吃,肯定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才沒幾分鐘,我們的第一道小吃就上菜了,服務小姐用非常好聽的南京腔說了一堆吉祥話,字跟字之間完全無接縫,我們聽得一愣一愣,只知道她機械化不帶絲毫感情的介紹中,包括了這道如調味料盤大小菜色的名字、背景、含意以及祝福,整個流程就像排練了一萬次般熟練,唯一不熟練的角色,是目瞪口呆的詩人和我。

一道、兩道……、十道……、十五道。

菜不斷地上,我們也不斷聽到練得爛熟的吉祥話,詩人終於忍不住了。

「我飽了。」

才十幾道小菜就不行了?

「我是被完全不知道上菜底限在哪裡這件事給嚇飽的。」

恐懼會讓人胃不舒服,這倒是真的。

正當我們覺得被無窮無盡的小菜地獄給困住時,小姐突然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了一道菜。

「ㄕㄜˊㄊㄡˊ!」說完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菜名的兩個字,連吉祥話都沒說,就放下盤子匆匆離去的小姐,好像丟棄小孩的親生母親。

我沒聽錯吧?蛇頭?

仔細端詳盤子裡的食物,才發現這道菜跟蛇真的有關係,那是一片炸得像張嘴蛇頭的對半剖開蛇肉。

吉祥話呢?詩人在小姐端上下一道菜時開口問。

「哦!那就是道『熱菜』。」說完就匆匆走了,那是說,之前我們吃的全不是「熱菜」?還是說,蛇頭不是什麼吉祥菜?

我跟詩人都研究不出來。

一頓秦淮小吃,吃得我們滿頭霧水,胃更被起碼二十幾碟的小菜給漲得難過極了。

你記得剛剛我們吃了什麼東西?

「不記得!」雖然宣稱很飽,卻還是不願意浪費食物的詩人埋頭吃著,好像相當痛苦。

帶著指南針去旅行

出發時CHECKIN後,我才發現詩人之所以要我跟他一起出差,並不是看上我頭腦清晰或是談判能力比較高強這種好處。

而是因為,詩人是個大路癡。

雖然見過無數路癡,但路癡們若組成國家,詩人當上國王的機率一定很大。

在百坪大的辦公室裡,詩人迷失方向,我得告訴他廁所和會議室在哪裡。

在街上,詩人自顧自走著被我叫住。

你要去哪裡?

「回旅館!」

方向完全相反。

機場裡,詩人相當謹慎地跟著近乎競走的我無言走著,到幾號登機門,到哪裡CHECKIN,到哪裡買酒和巧克力,該坐什麼接駁電車,只要我弄錯了,就是兩個人一起錯,因為詩人完全擁有一台好冷氣該有的特質——安靜無聲,沈默到我以為他沒跟上來的地步。

看來,沒帶頭的並不是我,而是詩人,我還是得把沈重的腦袋戴上。

偷得南京半日遊

終於在數天密集的開會,以及充分感受到此行歸去肩上沈重的使命後,我們獲得了半天遊南京的機會。

負責帶我們去遊玩的南京同事,是個可愛的江南女生,圓圓臉笑起來很親切,一開口立刻贏得我和詩人的一致好感。

「小心咖啡,別潑到衣服。」

行前應詩人要求,我們飛奔至旅館附近的麥當勞買了中杯咖啡,詩人還在晃得相當嚴重的車上進行加糖加奶精這種高難度動作,端著咖啡的我實在很怕一個路上的窟窿,就報廢了這杯咖啡,以及我乾淨的衣服。

但終於我們可以不進辦公室,不必開會,好好地看看南京了。

這天我起了大早自個兒到旅館附近遛達,還沒有車的街上十分乾淨清爽,光禿禿的法國梧桐也站得很有風韻。

◣這排路樹就是我讚不絕口的法國梧桐,南京人口中「國民黨種的」樹。

「這是國民黨種的樹。」第一天到南京時,本地司機聽到我問樹名時馬上接了這麼一句。

大馬路上人行不多,小巷倒已經熱鬧沸騰,賣早餐的小攤子熱氣呼嚕嚕地冒著,臉頰紅紅的小學生扯著老腔老調在跟鄰居說話,河畔公園不例外地聚集了一堆人早起運動打太極,這時我突然發現每個草坪上都有一個標語,不是我們慣見的什麼「愛惜公物,請勿攀折花木」這種俗氣字眼,而是:

「小草會笑,向您致意。」

若非怕別人誤認精神病突發,恐怕我會在當下大聲地笑出來,呵呵,這是個什麼標語啊?

南京這個城市的標語很多,多到連我們上中山陵去看國父時,都免不了見到一幅幅橫掛兩旁行道樹的布條標語,似乎南京市政府認為,必須隨時鼓勵市民發揮生產力、微笑面對觀光客、努力進取……,否則民眾就會懈怠。

帶我們去玩的南京同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習慣了,也不覺得不好看。」在我們提到台灣的店家招牌有多麼張牙舞爪時,她也說,「我倒覺得那樣挺熱鬧,我們這兒都沒有呢!」

我想,有標語布條也就夠了。

中山陵跟書上或電視裡描述的差別不大,我卻只想起一個網路上流傳已久,關於一個電視主播以為大陸國父叫衣冠塚的那個笑話,認為必須拍張制式「到此一遊」照的詩人,也因為這個笑話,在底片上留下了開心的神情。

◣跟其他名湖相較,玄武湖並不太大,但我覺得風景不錯,加上湖畔楊柳迎風招搖,遊人又稀少,是個挺有味道的景點。

正是初春冒新芽的季節,玄武湖畔細細的柳葉被迎面的風吹得有些朦朧,不知怎麼的,連人拍起來都像加了柔焦一般,日後我看著江南小美女與詩人在湖邊合影留念的照片時,還真的有點浪漫的感覺。

雖然那時一點都沒感覺到。

詩人後來還問我,「你有沒有發現他們這兒的女孩說話很愛帶形容詞?」

形容詞,什麼意思?

「我們南京那個同事,形容湖水,說是『亮閃閃』的,形容秋天的葉子,就說『黃燦燦』。」

詩人注意的地方,果然跟我不大一樣。

南京的樣子……別問我

在南京碰到最尷尬的問題通常是:「南京跟你印象中的有什麼差別?」

完全沒印象的我只好誠實作答:從來沒想像過,所以沒差別。

通常會招來乾笑收場。

在南京五天,除了路樹很漂亮、街上腳踏車特多之外,我並不覺得自己離開了台灣,單是音樂,每天聽到的就都是台灣歌,特意要問這邊的當紅歌手,被我問到的司機回答:

「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都聽台灣歌,張惠妹、林憶蓮這些。」

吃的也跟台灣很像,如果想喝泡沫紅茶,夜市裡到處都是。

詩人見到五顏六色的內衣攤位,還喟嘆了一句:

「內衣也完全資本主義。」

抵達南京第一天,在一家餐廳吃了晚飯,餐罷下樓,只見樓下客人個個酒足飯飽、衣履光鮮,餐廳裡富麗堂皇,哪裡有一絲課本裡對岸共產主義的氣息?

一定是,我根本就沒離開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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