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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喜歡過滾石,
快樂天堂那時雖然唱得沸沸揚揚,
我卻一直覺得,
飛碟的流行美學和曲勢才是心目中的國語歌壇霸主,
不僅僅是重塑半新不舊的紅歌手有一套,
就連打造新人也不例外

民國七十二年,也就是西元1983年那年,對我來說是永難忘懷的一年,對華人歌壇來說,也是極其重要的一年,那一年,台灣流行音樂市場加入了一個新公司,首張創業作是電影「搭錯車」的原聲帶,也同時是一個老新人蘇芮的第一張專輯,蘇芮與搭錯車,或是我說的更清楚點,「一樣的月光」、「是否」、「請跟我來」、「酒矸倘賣無」(此曲作者侯德健在專輯出版前至大陸發展,因而被禁,歌就硬生生地被抽掉了)、「變」,這幾首國語超級經典的誕生,通通跟著這個新唱片公司一起植入了才考上高中的我心裡。

那是一個叫做飛碟的唱片公司。

自搭錯車開始,我成為徹徹底底的飛碟少女。

很少聽說有人以「崇拜唱片公司」做為購買專輯的指標吧?那時的我,非常清楚飛碟唱片的一舉一動,有一陣子忠實到照著唱片編號來買錄音帶,蘇芮之後,飛碟出了蔡琴的「最後一夜」,打造了全新的王芷蕾「台北的天空」,並挖來蘇芮好友黃鶯鶯,以「來自心海的消息」作為翻身之作,每張專輯的出手,都是國語歌壇的一個震撼,十八歲那年,歌壇正流行著全公司歌手大合唱的出片模式,那年國語歌壇另一龍頭老大滾石唱片配合木柵動物園搬家出版「快樂天堂」合輯,飛碟則以「飛向未來」與之對抗,我還在那時仍存在著的中華體育館,參加了「飛向未來」演唱會,當王芷蕾唱起「翩翩飛起」時,全場觀眾以節目單折成紙飛機跟著歌曲翩翩飛起,我內心的激動,以腿軟心悸來形容都不為過,那是多麼感動的一夜啊!以飛碟少女之姿度過後青春期的我,衷心期望的就是這一刻,老實說,我從沒喜歡過滾石,快樂天堂那時雖然唱得沸沸揚揚,我卻一直覺得,飛碟的流行美學和曲勢才是心目中的國語歌壇霸主,不僅僅是重塑半新不舊的紅歌手有一套,就連打造新人也不例外,之後的王傑、葉歡、張雨生、小虎隊、郭富城,甚至已辭世的蔡藍欽,哪一個不是一方之霸?

我因此在十八歲的心裡,暗暗立下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要潛入飛碟上班。

我不追星,喜愛歌手完全以柏拉圖方式愛慕之,聽專輯時更是努力,歌詞背得比國文課本熟不說,連詞曲作者都不曾遺忘,早期的陳志遠,後來的陳樂融、陳大力或陳秀男,感覺比鄰居還熟,並不知道那時為何以拼命方式努力讀歌,只知道聽這些歌讓我愉快,讓我對未來編織大半美好的夢想,幻想或許自己也有機會變成那個創意團隊裡其中一員。

飛碟少女的柏拉圖式愛慕在二十一歲那年被一個叫做東方快車的團體給徹底瓦解了,進入真槍實彈的追星歲月,我的痴心妄想自此更上一層樓——我不僅要潛入飛碟上班,而且還一定要做到東方快車的唱片才可以,請你們一定要存活到我大學畢業啊啊啊啊!

這樣的妄想,也在二十二歲那年、大四下時被小小地擊碎了,因為我不但沒進入心嚮往之的飛碟工作,還莫名其妙因為奇怪的原因進入敵對單位滾石打工,一直以為唱片公司一定會互相往來的打工小文案如我,進入牆上掛著許多棒極了標語的滾石工作後,不但每天在坐電梯時被明星嚇到,還每天被公司裡百分之七十的抽煙人口給薰到無法言語,卻似乎離東方快車越來越遠。

就這樣,我一邊幻想著自己總有一天可以順利跳槽(?)到飛碟工作,一邊在朝氣蓬勃、陳淑樺的夢醒時分達到百萬銷售量的唱片圈,做著異樣的春秋大夢,可三個月後,當初找我進滾石打工的前輩,突然因為公司準備招募全職工作人員,而我又「不適合」唱片圈工作的原因,把我介紹到另一文字工作室工作了。

我的唱片從業人員夢想在此時被澆醒了,幾乎沒有社交能力,又不喜歡跟人鬼混的我,被一眼看出跟唱片圈格格不入,死了幻想的我,只能默默地把綺夢留給自己,心裡淌著眼淚目送東方快車和飛碟的身影在視線間漸漸模糊,可偏偏世事無常,同系畢業、與我唯二逃離教育工作的同學怡君,卻在此時進了飛碟工作,雖然進的是西洋唱片部門,我還是咬著手指不悅地想著,為什麼一心想進飛碟的我不能完成夢想,從不聽國語歌的怡君卻進入這個國語流行歌曲的大本營啊?也幸好怡君同學與我一向交好,每每得到員工餽贈時必定與我分享,聽說歌壇八卦時也必定坦誠告之,我才慢慢覺得自己離這個行業還不算太遠,縱使,那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繁花滿眼卻根本與己無關了。

這就是一個飛碟少女變成滾石青年,又變成什麼也不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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